12:48 am。
關掉影碟機,轉回大台的深宵新聞報道。特朗普的尊容映入眼簾,公布新一輪遏止美墨邊境「大篷車難民」的措施。新聞還播出一段美政府的宣傳片,含沙射影的暗示新移民乃是社會秩序的計時炸彈。隨即,我想起片中的那位主教,向英方新兵宣講他的「聖戰」真道,斥德軍為妖魔,死不足惜。瞬間,主教與總統、戲裡與戲外、一戰與當下,竟然時空交錯地重疊起來,在這一戰結束百辰之際,聒噪不已。
電影《聖誕快樂》(Joyeux Noël)以一戰時期的一段歷史為藍本。英、法、德三支軍隊激烈交鋒,在硝煙蔽空下,度過不知還有多少明天的聖誕前夕。但在那一夜,神蹟似地,三軍決定停火,還走出各自戰壕,聚攏在白皚皚的「無人地帶」。
電影有兩個明顯主題,一是信仰,二是音樂。蘇格蘭籍的軍牧Palmer 神父在「無人地帶」,為三方軍兵主持子夜彌撒。藉聖號、禮文,眾口一聲,百心一念。然而,在彌撒結束時,遠方戰線的夜空被陣陣炮火染紅,無奈地,三方拖曳著疲乏厭倦的步伐,各回己方的軍壕。
代表著第二個主題的人物是德籍男高音歌手Sprink。在聖誕夜,他執意回到軍壕,盼以歌聲撫慰同袍受傷的心靈。「平安夜」(Stille Nacht)的籟音響遍三營兵團。歌聲剛落,英方神父靈機一觸,以他的風笛奏起「齊來崇拜」歌,是一個宣召?是一場有關「共人性」的豪賭實驗?正當各人屏息以待,Sprink 有所意會,引吭回應,在瘋狂荒謬的戰爭中,為一場重遇人性的救贖劇目掀開序幕。神父與歌者,信仰與音樂,仿若共有所悟,在這夜消弭仇恨,實現佳音。
然而,影片幽幽地暴露了在罪惡的現實面前,宗教與音樂的無能。德國王子鍾情古典音樂,近乎上癮,但仍窮兵黷武,野心勃勃。而神父Palmer 被主教斥為「歪曲真理」,在信徒心中「播毒」。意興闌珊下,丟下聖職離開。
那麼,在紛爭不絕中,是否只能任由撕裂延續?影片似乎寄望於人對「家」的共同想念。當三軍初次踏出戰壕,面面相覷時,一位士兵掏出家人的照片給敵方軍人看,一下子,隔閡溶化,一股暖流徐徐蜿蜒開去。影片的主題曲反復嘆詠著:
I stand where I am, and forever I’m dreaming of home. I feel so alone, I’m dreaming of home。
全片以三位英、法、德小孩的仇恨言論演講為始。片末揚起的,卻是一班童聲頌唱著這闕想家的衷曲。這是導演編劇想傳達的盼望嗎?
在聖誕,一人離家,來到一個人心流離的繁華盛世,為的是要喚召黑暗角落中的人回家。
在這個聖誕,願祂的降臨,在互信崩壞的日子裡,照亮你我間共同懷抱的歸家想望。